他气红了眼,乡野村姑,怎么敢?
我努力识字,可还是学不会吟诗作对。
他嫌我粗俗,把我丢在路旁。
直到阿爷寻到我,错了错了,是城西的谢家,不是城东。
到了城西谢家后,我连夜嫁给昏迷不醒的谢浔宴。
谢淮安疯了,你不是要嫁我的吗?
1
第一次见到谢淮安,我还以为自己见到天上的神仙。
芝兰玉树,皎洁若天上明月,比画里的美人还好看。
就是身子弱了点,走几步路就咳啊咳,脸色有些苍白。
你就是那个要给我冲喜的小娘子?
我看呆了,连忙点头。
我叫薛玉,我是来报恩的。
我拍了拍裙摆的灰,想让自己看起来干净点。
京城好大,我迷了好几次路才来到谢府。
谢淮安笑了,笑起来更好看了。
我忍不住红了红脸。
阿爷说过,谢家公子的娘亲是京城第一美人,所以谢公子长得也定是极好的。
如今看来,名不虚传。
谢公子,你放心,我阿爷说了,我命格好,嫁给谁都会好。
我直愣愣地看向他:
公子,你也一定会好的。
可他却用力摔破了茶杯,洁白无瑕的瓷杯在地上裂开。
滚烫的水泼到了我的手上,手背立马起了一片红,有些疼。
我赶紧捂住手,缩了回去。
可他却冷冰冰道:
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乡野村姑,怎么敢让我娶你?
2
谢淮安是京城出了名的贵公子。
只可惜身子羸弱,这才迟迟没有参加科举,在家中休养。
谢家公子的病,是从娘胎里带来的,听说是中了毒,就连太医也说,无法根治,难治得很。
谢老夫人很是难过,到处寻医问药,最后竟寻到了我阿爷身上。
阿爷年轻时曾差点死在逃荒路上,是当年的谢老夫人好心给了他一碗粥,这才让阿爷活了下去,还来到了青州当道士。
时过境迁,阿爷在路上捡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。
而那个女婴就是我。
阿爷忙着修道,便把我托付给了山脚下的一户农家。
农家待我极好,给吃给喝,宛如亲生女儿一般。
我也在田里插秧,在山上摘野果,时不时见一见下山的阿爷。
直到那天,阿爷神色沉重地看向我:
玉儿,你愿意嫁人吗?
3
为了报恩,我只身一人来到了京城。
可谢淮安不喜欢我,好看的眉头皱了皱,他怒气冲冲:
哪里来的女骗子,信口雌黄,还不快点滚
我被吓了一跳,进退两难时,是谢家夫人露了脸。
她见到我身上有阿爷的信物,舒展开了眉头:
原来是白石道人的孙女,那便先在府上住下吧,冲喜成婚之事,日后再议也不迟。
那些丫鬟都偷偷说我:
真不要脸,长得这般寒碜,还好意思说要嫁给公子。
就是,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
谁不知道公子最讨厌这些装神弄鬼之人了,我看啊,她迟早会被赶出府里……
……
闲言碎语从未停过,可我还是死皮赖脸地住了下来。
因为,我是来报恩的。
我以为,只要我等得够久,总有一天,谢淮安想通了,就会娶我的。
等我报了恩,谢淮安的病也好了,我就可以走了。
直到见到表姑娘,我才知道,原来谢淮安早就有心上人了。
4
表姑娘沈燕生得很是好看,和谢淮安站在一起时,宛如一对神仙眷侣,让人移不开眼。
他们在一起时,会吟诗作对,还会分析一些文章的利弊,那是我听不懂的话。
半晌,看了我一眼,笑意盈盈道:
你是新来的吗?怎么这般没眼色,还不去沏茶,把我带来的茶给表哥尝尝。
给他们递上茶后,我站在一旁,继续云里雾里地听着。
沈燕饮了一口茶后,有些不悦,委屈道:
表哥,你什么时候收了个笨手笨脚的粗使丫鬟,这上好的雪湖山茶,竟也被她泡成了粗枝烂叶,真是毁了。
她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吐了出来。
我有些内疚:
对不起,我第一次泡这种茶……
谢淮安看了我一眼,继续挥洒着手上的笔墨,并不作声。
沈燕又接着道:
真不会伺候人,姨母怎么会把你这种丫鬟安排在表哥身旁?
真是看了就恶心,还不快下去。
可夫人说了,我要和谢淮安待在一起,多培养培养感情,谢淮安才有可能会娶我。
我摇了摇头,诚实地道:
我不是丫鬟,我不能下去,我要和谢淮安待在一起。
沈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大吃一惊道:
你就是那个吵着要给表哥冲喜的乡下丫头?
虽然话里带刺,但她也没说错。
我点了点头。
可她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饶有趣味地道:
就凭你,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丫头,你觉得,你凭什么争得过华阳郡主?
5
华阳郡主,三王爷最宠爱的小女儿。
生得冰肌玉肤,是京城出了名的贵女之首。
自小和谢淮安一同长大,二人青梅竹马,就在快要订婚时,谢淮安的病却突然加重了。
三王爷舍不得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,这门婚事便只好作罢。
可谢淮安却从此清心寡欲,再也不提成婚之事。
眼看他的病情越来越重,谢母心急如焚,就在这时,我来了。
还口口声声说要冲喜。
为了死马当活马医,谢夫人把我留了下来,还给我好看的衣服穿,好吃的东西吃。
久而久之,我竟也白了许多,又长开了几分。
就连那些丫鬟也在私下里讨论。
那个乡下丫头怎么越长越好看了。
怕不是整日跟在公子身边,吸了公子的元气吧?
不会吧,我怎么瞧着公子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,说不定她说的是真的呢?
那又如何?我可不想看她当上我们的少夫人,就她那出身,哪里配?
我在府里已经待了一些时日,为了不吃闲饭,也会干一些活。
帮花园里的花除草施肥。
这日,府上来了一些养花人,其中有个年轻人,差点把那盆兰花摔在地上,我连忙上前抱住了那盆花。
也抱住了他。
他羞红了脸,清秀的脸上全是红晕。
对不……不住,不,应该是谢谢……谢姑娘……
又是道歉,又是道谢的。
我忍不住笑出了声,把那盆花安安稳稳地栽在土里:
没关系,举手之劳罢了。
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
姑娘,能告诉我你的芳……
就在这时,谢淮安却咳了咳,有些不悦地看着我们:
你们在这里干什么?
6
见到他后,我连忙提起裙摆,向他奔去。
谢淮安,你怎么来了?
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,谢淮安的态度似乎也松弛了许多。
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咄咄逼人,反而会允许我静静地待在一旁。
他写字时,我研磨。
我种花时,他看景。
甚至心情好的时候,他还会教我识几个字,一手握着我的手,一手环着我的腰,教我写自己的名字。
薛玉,学会了吗?
我点了点头,转眼却把字写得歪歪扭扭,像毛毛虫爬来爬去似的。
真奇怪,明明都是手,怎么差别就这么大?
他笑了笑,眉飞色舞,看起来尤其俊朗。
因为你太蠢了,怎么学都学不会。
后来,华阳郡主设宴,不仅邀请了谢淮安,还邀请了我一同前去。
我第一次穿上大家闺秀那样的漂亮裙子,有些忐忑地跟在谢淮安身后,想要去拉他的袖子。
谢淮安,我有些怕。
可他看起来有些烦躁,不耐烦地看着我:
薛玉,别装了,你自己一个人来京城都不怕,去王府又有什么可怕的?
我举起的手又垂了下去,原来,谢淮安还是那么讨厌我。
7
宴席上,他们玩起了曲水流觞。
酒杯漂到谁那里,谁就得作诗。
若是作得不对,就得饮酒。
好几次了,那酒杯都准确无误地漂到我这里。
我求助一般地望向谢淮安,可他的眼中却只有坐在最上方的女子,别的什么也看不到。
华阳郡主李嫣然,花容雪肤,清雅至极的装扮,衬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,极有文人风度。
她无需说话,便有别的女子替她出头:
薛姑娘,你随谢公子一同来,怎么连诗都不会作吗?
谢公子文采斐然,你既然也来自谢府,别说作诗了,想必背一两句也不是什么难事,不如就……
我勉力笑道:
我不会作诗,我饮酒就好……
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,我也不禁头晕起来。就在又一次轮到我作诗时,我正要举起那杯酒正要一饮而尽,却被谢淮安抓住了手。
够了,谢某今日身有不适,先行告退。
坐在上位的李嫣然站了起来,忍不住叫出声:
谢淮安,你若就这样走了,总有一日会后悔的
谢淮安脚步顿了顿,却还是将我搀了起来,硬拉出了王府。
我跟着他身后一路摇摇摆摆,只觉晕得很,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吐了起来。
等……等一下……呕……
可谢淮安却掩起袖子,一脸嫌恶地看向我:
薛玉,你闹够了没?你丢的脸,还嫌不够多吗?
8
比起肚里的疼痛,我突然觉得胸口也好闷好痛:
我做错了什么吗?我只是不会作诗,可我有喝酒啊。
不是他们说的,不会作诗就喝酒吗?为什么他们都要笑我?
你连自己错了什么都不知道,看来可笑的人,不是你,是我才对。
他揉了揉眉间,有些疲惫地说:
我不该妄想,妄想你能站在我身旁的。
薛玉,你好好反省,想清楚了再回吧。
一旁的书童叶询有些不忍心,忍不住道:
公子,天色太晚了,还是把薛姑娘带回去吧。
可谢淮安正在气头上:
怕什么,她这般不怕死,哪怕爬也会爬回谢府。
谢淮安却把我丢在路边,天色愈晚,我奋力起身,想追上他,却摔了一跤。
我浑身无力,怎么也站不起来,反而把新裙子弄得脏兮兮的。
风尘仆仆,像极了我第一天进城的样子。
头越来越晕,我终于顶不住浑身的酸楚,晕了过去。
等我醒来时,却是在一处陌生的府邸。
身旁有一些丫鬟围着我,见我醒来后,欢天喜地道:
薛姑娘醒啦
我坐了起来,有些手足无措,茫然地看向她们:
这里是哪里?
9
丫鬟阿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:
姑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,居然不知道这儿是哪儿吗?
另一个丫鬟阿轲却拍了拍她:
一定是薛姑娘太累了,莫要再扰她。
我揉了揉额头,有些疑惑道:
你们怎么知道我姓薛?
阿轲指了指桌上的那块玉牌,那是阿爷留给我的信物。
老夫人说了,薛姑娘不日便会进京,我们盼了好久,才把你盼来呢。
我更加疑惑了。
你们盼着我来?
是啊,姑娘大义,为了救世子,甘愿上京冲喜,简直就是我们谢府的救命恩人。
我懵了,你是说,这里才是谢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