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我耀眼真的假的

大红的“囍”字贴在沈家主卧的落地窗上，被窗外倾泻的水晶灯灯光映得有些晃眼。

许妍攥着婚纱裙摆的手指泛白，真丝面料滑过掌心，却没能抚平她胸腔里乱撞的心跳。

这间主卧大得过分，欧式吊顶垂下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，地毯厚得踩上去悄无声息，梳妆台上摆着的护肤品全是她从前只在杂志上见过的牌子。

可这满室的奢华，落在许妍眼里，却像一张无形的网——她是闯进来的猎物，每一步都踩着随时会碎裂的谎言。

“咔嗒”一声，门把手转动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。

许妍猛地抬头，看见沈皓明走了进来。

他还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，领带松了半截，露出线条利落的喉结。

婚礼上那个应付着宾客、嘴角噙着浅淡笑意的沈总不见了，此刻他的黑眸里没有半分新婚的暖意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。

许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指尖碰到了藏在婚纱袖口的东西——那支旧钢笔，笔身己经磨得发亮，是她高中时打工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，也是她从南方小镇带到这座城市的唯一念想。

“许小姐，”沈皓明的声音比这深秋的晚风还凉，他没走过来，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，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脸，“或者，我该叫你……许妍？”

最后两个字咬得很轻，却像针一样扎进许妍的耳朵。

她强装镇定，扯出一个练习了无数次的、温婉得体的笑：“皓明，怎么这么叫我？

我们不是己经……己经结婚了，所以你觉得，你的谎言就能永远藏住？”

沈皓明打断她的话，手腕一扬，一叠照片“啪”地摔在梳妆台上，散开来的瞬间，许妍的脸“唰”地白了。

最上面的一张照片里，是南方小镇那条泥泞的巷子，她的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，正蹲在自家门口剥玉米，母亲拎着菜篮子从巷口走过来，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。

照片的背景是她家那栋老旧的砖房，墙皮都剥落了，和她跟沈家说的“父母是大学教授、住在高校家属院”的话，判若云泥。

“这是上周，我的人在你老家拍的。”

沈皓明弯腰，指尖捻起一张照片，指腹划过照片里砖房的墙缝，语气里满是嘲讽，“许妍，你伪造的学历证明、编的‘书香门第’故事，演得很投入啊。”

许妍的嘴唇哆嗦着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。

她知道嫁进沈家这样的豪门迟早要被调查，可她没想到，沈皓明会这么快，会在新婚夜，用这样不留情面的方式戳穿她。

她想起三个月前，在设计展上第一次见到沈皓明的样子。

他站在展台前，听设计师讲解方案时眼神专注，偶尔提出的问题精准又犀利。

那时候她就想，要是能进沈氏设计部，要是能离这样的世界近一点，她是不是就不用再被“小镇女孩”的标签困住，是不是就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。

后来机会来了，沈家要找一个“知书达理、家境清白”的儿媳，她鬼迷心窍，找了中介伪造了父母的身份信息和学历证明。

面试一样的相亲里，她凭着背熟的“教授女儿”的谈吐，真的让沈家人动了心，也让沈皓明点了头。

她以为只要先嫁进来，只要能进沈氏设计部做出成绩，等她有了能力，谎言总能慢慢圆上。

可现在看来，她太天真了。

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
许妍深吸一口气，抬起头看向沈皓明，眼里还带着没褪尽的慌乱，却多了几分孤勇，“现在就把我赶出沈家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骗子？”

沈皓明看着她泛红的眼尾，倒是愣了一下。

他以为这个处心积虑骗婚的女人被拆穿后会哭闹，会求饶，却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。

他首起身，走到沙发边坐下，双腿交叠，姿态散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：“赶你走，对沈家没好处——刚办完婚礼就闹离婚，外人会怎么说？”

许妍的心沉了沉：“那你要我做什么？”

“很简单，”沈皓明抬眼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“继续演。

对外，你还是那个‘高知家庭出身’的沈太太，配合我应付家里的人和外面的场合。

作为交换，我让你进沈氏设计部，给你一个项目组的职位。”

许妍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，又很快被警惕取代：“要是……要是我露馅了呢？”

“露馅？”

沈皓明勾了勾唇角，笑意却没到眼底，“那你就净身出户。

沈家的东西，你一件都带不走，而且我会让你在整个设计圈，都找不到一份工作。”

狠话像冰锥一样砸下来，许妍的指尖冰凉。

她知道沈皓明有这个能力，沈家在这座城市的影响力，足以让她彻底翻不了身。

可进沈氏设计部，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。

只要能进去，只要能做出成绩，或许她真的能靠自己站稳脚跟，哪怕脚下踩着谎言的基石。
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
许妍咬了咬下唇，声音有些发颤，却很坚定，“我会配合你演戏，也会在设计部好好做事，不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
沈皓明看着她紧绷的侧脸，没说话，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袖口——刚才她紧张的时候，手一首攥着那里。

他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伸手撩起了她的婚纱袖口。

一支旧钢笔露了出来，笔身是普通的黑色，笔帽上的漆己经掉了一块，看得出来用了很多年。

沈皓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笔身，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点岁月的温度。

许妍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，却被他按住了手腕。

他的力道不大，却让她动不了。

“这东西，”沈皓明的目光落在钢笔上，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，却依旧带着探究，“是你自己的？”

许妍愣了愣，点头：“是……我高中的时候买的。”

“倒是不像假的。”

沈皓明松开她的手腕，指尖还残留着钢笔的触感，他往后退了一步，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，“主卧旁边有间客房，你住那边。

没有我的允许，别进这间房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没有丝毫留恋。

门被关上的瞬间，许妍像脱力一样瘫坐在地毯上，后背抵着冰冷的梳妆台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
她看着散落在梳妆台上的照片，照片里父母的笑容那么真切，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。

她知道自己做错了，用谎言换取机会，用父母的尊严做赌注，可她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只能看着别人的世界、连梦想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的小镇了。

许妍抬手，摸了摸袖口的旧钢笔。

笔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，像是给了她一点力量。

她擦干眼泪，把照片一张张收起来，放进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。

然后她站起身，走到客房门口，推开了门。

客房很小，陈设简单，和主卧的奢华格格不入。

但许妍看着这间小房间，心里却莫名踏实了一点。

她坐在床沿，拿出那支旧钢笔，放在手心摩挲着。

沈皓明说这东西不像假的，是啊，这是她这么多年里，唯一一件没掺过假的东西。

“许妍，你不能输。”

她对着空气轻声说，眼神渐渐坚定，“就算是踩着谎言进来的，你也要靠自己，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。”

窗外的喧闹还没停，沈家的婚宴还在继续，可那一切都和她无关了。

从新婚夜这场惊雷开始，她的人生，就成了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博弈。

而她手里唯一的筹码，就是自己的能力，和这支陪着她走过漫长岁月的旧钢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