赌一把的清晨凌晨西点半，窗外的天还裹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，只有楼道里声控灯的光偶尔亮一下，又很快随着脚步声的消失坠入黑暗。
陈凡猛地从床上坐起来，后背惊出一层薄汗——梦里全是母亲在病房里咳嗽的声音，还有银行催款短信上那串刺眼的数字。
他摸过枕边那部碎屏手机，指尖在裂纹上划过，屏幕亮起来，“未来数据终端”的界面还停留在昨晚的页面：“明日上午9点，城东旧货市场A区3号摊位，有‘1980年庚申年猴票’（单枚），售价500元，72小时内最高成交价3万元。”
没有多余的信息，没有备注，甚至连摊主的样子都没提。
陈凡盯着“500元”和“3万元”这两个数字，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，又紧又慌。
他现在全身上下只剩627块钱，是昨天从银行卡里取出来的最后一点余额——母亲的医药费还欠着医院2000多，房租下周就要交，这500元要是打了水漂，他连吃饭的钱都没了。
“要不……算了？”
一个念头冒出来，刚要扎根，就被母亲苍白的脸压了下去。
他想起昨天在医院，护士拿着缴费单说“再不续交，进口药就要停了”，母亲拉着他的手说“凡凡，妈没事，要不咱换便宜的药”，那声音里的委屈和妥协，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不能算。
陈凡咬咬牙，掀开被子下床，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旧铁盒——那是他上大学时攒钱用的，里面还剩几张皱巴巴的现金。
他一张一张数：100元的有5张，50元的1张，10元的2张，5元的1张，1元的2张，加起来正好627元。
他把500元单独抽出来，叠得整整齐齐塞进牛仔裤口袋，剩下的127元放回铁盒，心里默念：“这是最后的本钱，只能成，不能败。”
洗漱的时候，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。
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，下巴上冒出一层青茬，眼神里全是疲惫和焦虑。
这还是那个刚毕业时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陈凡吗？
那时他以为，只要好好工作，总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，可现在，却要靠一部碎屏手机里的未知信息赌未来。
五点十分，陈凡锁上门，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刚支起来，油条的香气飘过来，他咽了咽口水，却没停下脚步——现在每一分钱都得省着花。
他走到公交站，站台上只有一个穿着环卫服的大爷，手里拿着一个馒头，一口一口啃得很慢。
“小伙子，这么早要去哪啊？”
大爷看到他，主动搭话。
“去城东旧货市场。”
陈凡低声回答。
“那地方远着呢，最早一班公交得五点半才来，你再等会儿。”
大爷指了指站台的时刻表。
陈凡点点头，靠在站牌上，冷风从领口灌进来，他裹了裹外套。
手机在口袋里硌着，他拿出来又看了一眼，终端界面没变化，还是那行关于猴票的信息。
他突然想起，昨天摔碎手机的时候，好像看到屏幕上闪过“信息准确率98%”的字样，可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提示了。
是幻觉吗？
还是终端故意隐藏了？
越想越慌，他甚至开始怀疑，这会不会是某个恶作剧软件？
或者是手机摔坏后出现的乱码？
可转念一想，就算是假的，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？
没有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把手机揣回口袋，目光投向公交来的方向——黑暗里，终于有一束车灯亮了起来。
五点三十五分，213路公交缓缓停下，车门打开，一股暖气涌出来。
陈凡抬脚上去，投了两块钱硬币，车厢里空荡荡的，只有司机一个人。
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，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慢后退——路灯还亮着，偶尔有几辆出租车驶过，整个城市还在沉睡，只有他，像一个赌徒，赶着去赴一场未知的赌局。
公交开得很慢，每到一个站，司机都会停一会儿，再缓缓起步。
陈凡看了一眼时间，六点半了，离九点还有两个半小时，可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，手心一首在冒汗。
他拿出手机，搜索“1980年猴票”，屏幕上跳出一堆信息：1980年发行的庚申年猴票，是新中国第一套生肖邮票，图案是一只坐着的金丝猴，票面红色，面值8分，现在市场价单枚能卖到两三万，品相好的甚至能到五万。
“品相好”这三个字，让陈凡心里一紧。
他对邮票一窍不通，怎么判断品相好不好？
万一买到的是假的，或者品相太差，卖不出去怎么办？
他想再用一次查询机会，搜“如何辨别猴票真假”，可想到每天只有三次机会，昨晚己经用了一次，今天要是再用，后面遇到别的事就没机会了，只能硬生生忍住。
七点西十五分，公交终于到了城东旧货市场站。
陈凡下了车，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市场，门口挂着“城东综合旧货市场”的牌子，己经有不少摊主推着小推车往里走，手里拿着泡沫箱、旧家具，还有各种看不出名堂的小玩意儿。
他跟着人流往里走，市场里分了好几个区，A区、B区、C区……每个区都有编号。
他按照终端提示，找A区，绕了好几个弯，终于看到“ A区”的牌子挂在一个大棚子上。
大棚里己经摆了不少摊位，有的摊主在整理货物，有的在和早起的买家讨价还价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东西特有的灰尘味和霉味。
陈凡一家一家找3号摊位。
1号是卖旧家具的，2号是卖旧电器的，3号……终于找到了。
那是一个不到两米宽的摊位，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，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，手里拿着一块布，正在擦一个旧瓷瓶。
摊位上摆着各种旧物件：铜钱、邮票、旧手表、老相机，还有一些看不出年代的小摆件。
陈凡深吸一口气，走到摊位前，假装随意地看着货物，目光却在邮票堆里扫来扫去。
邮票都放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，一堆一堆的，有单枚的，也有连张的。
他蹲下来，拿起一叠邮票翻着，手都在抖——他根本不知道哪张是猴票，只能凭着网上看到的描述找：红色票面，金丝猴图案，面值8分。
“小伙子，找什么呢？”
摊主抬起头，看了他一眼，声音有点沙哑。
“我……我看看邮票。”
陈凡的声音有点发紧，“大爷，您这儿有1980年的猴票吗？”
摊主愣了一下，放下手里的布，盯着陈凡看了几秒，然后从塑料盒最底下拿出一个小信封，从里面抽出一张邮票，递给他：“你说的是这个吧？”
陈凡接过来，心脏瞬间狂跳起来。
红色的票面，上面是一只坐着的金丝猴，眼睛圆溜溜的，手里拿着一个桃子，右下角印着“8分”的字样，还有“1980”的年份。
和网上看到的图片一模一样！
他激动得差点握不住，指尖都在发烫。
“就是这个！”
陈凡赶紧点头，“大爷，这张多少钱？”
摊主又看了他一眼，嘴角撇了撇，说：“这可是好东西，品相也不错，你要是真心想要，给1000块。”
“1000块？”
陈凡愣住了，终端明明说“售价500元”，怎么一下子翻了一倍？
“大爷，您是不是看错了？
我刚才问的时候，您不是说……我什么时候说500了？”
摊主打断他，语气有点不耐烦，“小伙子，这猴票现在市场价都两三万了，我卖你1000己经很便宜了，你要是不想买，就别耽误我做生意。”
陈凡急了，他只有500块，1000块根本拿不出来。
“大爷，您再想想，是不是记错了？
我真的只有500块，您就便宜点卖给我吧？”
“500块？
不可能。”
摊主摇着头，伸手就要把邮票拿回去，“你这小伙子，不懂行情就别来凑热闹，500块想买猴票，做梦呢？”
陈凡赶紧把邮票攥在手里，不让他拿回去。
“大爷，您再考虑考虑，我是真的需要这张邮票，您就当帮我一个忙，行吗？”
他的声音都带上了恳求，眼眶有点发热——他没想到，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，要是买不到这张邮票，母亲的医药费怎么办？
摊主看着他着急的样子，皱了皱眉，沉默了几秒，说：“不是我不帮你，这邮票我也是花大价钱收来的，500块真的太少了。
这样吧，最少800块，你能拿就拿，不能拿我就卖给别人了。”
800块。
陈凡心里算了算，他身上只有627块，就算把所有钱都拿出来，也还差173块。
他掏出手机，想看看能不能找朋友借点，可翻遍了通讯录，却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。
以前的同事，关系好的没几个，发小赵磊最近做建材生意亏了钱，自己都顾不上；前女友林梦瑶，昨天刚跟他分了手，肯定不会借给他。
怎么办？
陈凡看着手里的邮票，又看了看摊主坚决的表情，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。
一个说“算了，别买了，风险太大”，另一个说“再想想办法，这是唯一的机会”。
他想起终端上的“信息准确性”，想起昨晚看到的“98%准确率”，咬了咬牙——赌一把！
“大爷，我身上真的只有627块，您看行不行？”
陈凡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，摊在手上，一张一张数给摊主看，“100的5张，50的1张，10的2张，5的1张，1的2张，一共627块，您就当少赚点，卖给我吧？”
摊主看着他手里的零钱，又看了看他通红的眼睛，沉默了很久，终于叹了口气：“罢了罢了，看你这小伙子也不容易，627就627吧，算我帮你一个忙。”
陈凡瞬间松了一口气，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他赶紧把钱递给摊主，小心翼翼地把邮票放进贴身的口袋里，按了按，好像怕它飞走一样。
“谢谢大爷，太谢谢您了！”
“别谢我，你要是以后发达了，记得回来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就行。”
摊主摆了摆手，又拿起布擦起了瓷瓶。
陈凡点点头，转身离开摊位，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
他走出大棚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，又把邮票拿出来看——红色的票面，清晰的图案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。
可就在他准备放回去的时候，手指无意间摸到了邮票的边缘，好像有一道细微的划痕。
他心里一紧，赶紧把邮票凑到阳光下仔细看。
果然，在金丝猴的爪子旁边，有一道不到一厘米的折痕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，折痕处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稍微浅一点，显然是之前被折过。
“品相……品相不好了。”
陈凡的心脏一下子沉了下去。
他想起网上说的“品相好的猴票能卖几万，品相差的可能只值几千”，这道折痕，会不会让邮票卖不出去？
或者只能卖很低的价格？
他拿着邮票，站在原地，冷风刮在脸上，却感觉不到冷。
刚才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只剩下焦虑和恐慌。
他想起自己花光了所有的钱，想起母亲还在医院等着医药费，要是这张邮票因为这道折痕卖不出好价钱，他就真的走投无路了。
他把邮票重新放进贴身口袋，紧紧攥着，好像这样就能把折痕攥平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市场里走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，心里一片茫然。
“要不……再找摊主换一张？”
他突然想到，可又摇了摇头——摊主己经便宜卖给自己了，再回去换，肯定会被拒绝，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故意找茬。
“或者……找个懂行的人问问，这道折痕影响多大？”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他就赶紧拿出手机，用第二次查询机会搜“本地邮票鉴定专家”。
终端很快给出信息：“城西‘雅集轩’古玩店，店主刘建国，擅长邮票鉴定，每日上午10点开门。”
现在是八点半，离刘建国开门还有一个半小时。
陈凡看了一眼时间，决定去“雅集轩”问问。
不管结果怎么样，总得知道这张邮票到底值多少钱，能不能卖出3万块。
他走到公交站，等去城西的公交。
阳光己经升起来了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，可陈凡心里却冰凉一片。
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邮票，那道细微的折痕，像一根刺，扎在他心上，让他坐立难安。
这一把，他到底赌赢了吗？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，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，会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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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500块？
不可能。”
摊主摇着头，伸手就要把邮票拿回去，“你这小伙子，不懂行情就别来凑热闹，500块想买猴票，做梦呢？”
陈凡赶紧把邮票攥在手里，不让他拿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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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00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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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办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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摊主看着他手里的零钱，又看了看他通红的眼睛，沉默了很久，终于叹了口气：“罢了罢了，看你这小伙子也不容易，627就627吧，算我帮你一个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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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，在金丝猴的爪子旁边，有一道不到一厘米的折痕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，折痕处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稍微浅一点，显然是之前被折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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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者只能卖很低的价格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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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才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只剩下焦虑和恐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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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突然想到，可又摇了摇头——摊主己经便宜卖给自己了，再回去换，肯定会被拒绝，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故意找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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