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在军帐里跳了三跳，把案几上《祁山地形图》的褶皱映得忽明忽暗。
魏延话音落时，帐内静得能听见铜壶滴漏的 “嗒” 声，连赵云按在剑柄上的指节，都松了又紧 —— 方才那番话，太像天方夜谭，却又细到每一步都砸在实处。
诸葛亮握着羽扇的手顿在半空，目光落在地图上 “子午谷” 三个字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绢布的纹路。
他不是没听过魏延的奇谋，前世在汉中军帐里，这将领也是这般红着眼眶请战，可那时他只觉风险太大：子午谷道险，若遇暴雨必断粮道；夏侯楙虽庸，可长安毕竟是曹魏重镇，万一有伏兵；更怕魏延孤军深入，主力接应不及…… 这些顾虑，像块石头压了他三年。
可此刻魏延的眼神，太不一样了。
没有了前世的急切，多了些沉底的笃定，连说 “未来三月无暴雨” 时，都带着能落地的凭据：“丞相，臣去年秋曾乔装成商贩，沿子午谷外围探查半月，结识谷口老丈，得知此地每到春末夏初才会连降暴雨，如今三月刚过，谷内干爽，连溪流都浅了半截。”
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个布包，打开是晒干的草叶和几块碎石，“这是谷内的草，臣试过，能燃；这石头是谷道侧壁的，无松动，可容士兵攀援。”
帐内诸将的呼吸都轻了些。
王平抬起头，声音带着几分郑重：“若魏将军需接应，末将愿领三千精兵，带足弓弩，提前三日在子午谷出口的骆谷设伏 —— 只要魏将军的信号箭升空，末将立刻杀出，断曹魏援军的后路。”
赵云也按剑起身，银须在烛火下泛着光：“老夫愿引一万兵马，佯攻斜谷。
曹真那老儿素来谨慎，见我军主力动向，必率军死守斜谷，绝不会料到子午谷有奇兵。”
这位跟着先主打天下的老将，眼神里满是对汉室的赤诚，“只要能为北伐破局，老夫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，也得把曹真的兵钉在斜谷！”
杨仪在角落里轻咳了一声，刚要开口说 “五千精兵太过冒险，粮草恐难接济”，就被魏延扫过来的目光堵了回去。
魏延没跟他纠缠，只转向诸葛亮：“丞相，粮草之事臣亦有准备。
五千精兵每人带三日干粮，另备二十匹骡马驮运压缩的米饼和肉干，谷内有三处山泉可取水；且臣己派人联络长安城内的旧部 —— 那是先主在时安插的细作，如今在夏侯楙府中当差，若我军至，他可打开长安西门，里应外合。”
“旧部？”
诸葛亮眉峰微挑。
“是，” 魏延点头，声音沉了些，“先主建安二十西年定汉中时，臣曾奉先主之命，在关中布下十数处暗线，只为有朝一日能助汉室还于旧都。
前世臣未能启用，这一世…… 绝不能再浪费。”
这句话像块石子投进了诸将心里。
先主刘备的名字，总是能勾起所有人对汉室的执念 —— 那些跟着先主从荆州到益州，吃过草根、喝过雪水，却始终没丢过 “兴复汉室” 信念的日子，此刻都涌了上来。
帐外突然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，整齐的 “汉” 字口号穿透帐幔，撞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诸葛亮的手指终于落在了 “长安” 二字上，羽扇轻轻敲了敲地图：“文长，你可知若此计不成，不仅五千精兵难保，我军北伐的锐气，怕是也要折损大半？”
“臣知！”
魏延往前一步，单膝跪地，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帐内格外清晰，“但臣更知，若此计不成，再过六年，丞相会积劳成疾于五丈原，会看着北伐功亏一篑；再过十二年，成都城里会降魏旗，会有后主降表；会有多少汉家儿郎，死在‘兴复汉室’的路上，却连长安的城门都没见过！”
他的声音带着两世的痛，眼眶红了，却没掉泪 —— 蜀汉的儿郎，眼泪要往肚子里咽，骨头要硬。
诸葛亮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延，又看了看帐内诸将：赵云握着剑柄，指节发白；王平垂着眼，却在轻轻点头；连杨仪都没再开口反驳，只低着头抠着文书的边角。
烛火映着诸葛亮的脸，那双总是带着忧虑的眼睛里，慢慢燃起了一丝光亮 —— 那是对 “还于旧都” 的渴望，是压了半生的遗憾，终于要找到出口的光。
他缓缓起身，羽扇一收，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：“好！
便依文长之计！”
帐内瞬间静了静，随即爆发出低低的欢呼，又很快压了下去 —— 蜀汉的将士，连喜悦都带着克制的赤诚。
诸葛亮走到魏延面前，伸手扶起他，指尖触到魏延甲胄上的凉意，却又感受到他手臂里绷着的劲：“文长，五千精兵，我给你；赵云、王平的接应，我给你；甚至长安的细作，我也信你。
但你要记住，你带出去的，不只是五千兵马，是我汉家的希望，是先主的遗愿，是…… 老夫半生的遗憾。”
“臣定不辱命！”
魏延站起身，胸膛挺得笔首，甲胄上的灰尘簌簌落下，“若臣不能拿下长安，便提头来见丞相！”
“我要的不是你的头，” 诸葛亮摇了摇羽扇，目光落在帐外飘扬的 “汉” 字旗上，声音轻了些，却更重了，“是长安的城门，是雍凉的战马，是能让‘兴复汉室’西个字，真真正正落在地上。”
他转向诸将，声音陡然拔高：“赵云听令！
命你率一万兵马，三日后出斜谷，大张旗鼓，佯攻郿城，务必将曹真主力吸引在斜谷一线！”
“末将领命！”
赵云单膝跪地，声音铿锵。
“王平听令！
命你率三千精兵，明日便出发，隐蔽行至骆谷，待魏延信号箭升空，即刻杀出，接应子午谷兵马，阻断曹魏援军！”
“末将领命！”
王平也跪了下去，甲胄撞地的声音格外响亮。
“杨仪！”
诸葛亮看向角落里的文官，“你负责粮草调度，务必在两日内将魏延部所需的干粮、骡马备好，不得有误！”
杨仪愣了愣，连忙应声：“是，下官…… 下官遵令。”
诸将领命退下，帐内只剩下诸葛亮和魏延。
烛火渐渐弱了些，映着地图上从子午谷到长安的红线，像一条跳动的血路。
诸葛亮拿起案几上的一支毛笔，在 “子午谷” 旁写了个 “信” 字，然后递给魏延：“这是我的令牌，你带在身上，若遇我军哨探，可凭此令通行。”
魏延接过令牌，触手温润，是上好的桃木，上面刻着小小的 “诸葛” 二字。
他握紧令牌，像是握住了两世的希望：“丞相放心，臣此去，必让长安城内，插上我汉家的旗帜。”
魏延退帐时，帐外的风正吹着 “汉” 字旗，猎猎作响。
他抬头看了看夜空，星星很亮，像先主和那些战死的汉家儿郎在看着他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令牌，又摸了摸地图 —— 那上面有他画了二十七遍的子午谷路线，有他记了两世的长安街道，有他盼了一辈子的 “还于旧都”。
这一世，他不会再让丞相遗憾，不会再让汉家蒙羞。
他翻身上马，马蹄踏在石板路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惊醒了帐外值夜的士兵。
士兵们看到魏延，纷纷挺首身子，低声道：“魏将军！”
魏延勒住马，回头看了看亮着烛火的军帐 —— 丞相还在里面看着地图吧？
他笑了笑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笃定：“兄弟们，等着吧，过不了多久，咱们就能跟着丞相，打进长安去！”
士兵们的眼睛亮了，齐声应道：“诺！”
夜色里，马蹄声渐渐远去，朝着子午谷的方向。
而军帐内，诸葛亮还在看着地图，指尖轻轻拂过 “长安” 二字，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—— 那是压了半生的遗憾，终于要开始弥补的笑意，是蜀汉风骨里，最动人的 “不放弃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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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你率三千精兵，明日便出发，隐蔽行至骆谷，待魏延信号箭升空，即刻杀出，接应子午谷兵马，阻断曹魏援军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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烛火渐渐弱了些，映着地图上从子午谷到长安的红线，像一条跳动的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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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世，他不会再让丞相遗憾，不会再让汉家蒙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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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延勒住马，回头看了看亮着烛火的军帐 —— 丞相还在里面看着地图吧？
他笑了笑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笃定：“兄弟们，等着吧，过不了多久，咱们就能跟着丞相，打进长安去！”
士兵们的眼睛亮了，齐声应道：“诺！”
夜色里，马蹄声渐渐远去，朝着子午谷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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