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短一段路，却走得他两眼发昏，几乎要倒下。
他强撑着甩甩头，辨认眼前的野草——果然是茅草！
太好了，总算有点东西能垫垫肚子了。
幸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，还认得这个。
“你在这儿等着，哥去找根棍子挖草根，一会儿就有吃的了。”
他在周围转了好一阵，才找到一根枯树枝——这附近的柴火早被捡光了。
他趴在地上，使劲刨了半天，好不容易挖出一小捧草根，双手也被茅草割得满是血痕。
看着手心里沾着泥的草根，林学文心里五味杂陈，又想笑又想哭。
这贼老天，竟是让他来受这种罪。
一旁的小妹却高兴地拍起手来。
回到窝棚，他用破陶罐里存着的水洗净草根，和小妹分着吃了。
肚子里有了点东西，才终于感觉自己还活着。
暂时骗过肚子之后，新的忧虑又涌上来：草根能救急，却不能一首靠它活命。
先不说这东西没什么营养，光是消化不良便秘都可能要了他和小妹的命。
必须另谋生路。
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用茅草裹着的一团泥——那是挖草根时顺带挖出的几条蚯蚓。
既然护城河就在眼前，何不试试钓鱼？
靠水吃水，不从这里想办法才是真傻。
可没有鱼线，也没有鱼钩，怎么办？
他挠着头，心里发急：这鬼地方，活下去怎么这么难！
思来想去，他盯上了家里那个唯一的破陶罐。
这好歹是个容器，要是在罐口装个漏斗状的“鱼口”，不就成了简易鱼笼吗？
把蚯蚓放进去，说不定真能诱到几条小鱼。
成不成总要试试，哪怕只捞到几只小虾，也是荤腥。
说干就干。
他拆下一些棚顶的茅草和树枝，编成一个锥形的鱼口，塞进罐口，再把蚯蚓丢进罐里，然后提着草绳捆好的陶罐走向河边。
林小妹看得发呆，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把蚯蚓扔进水罐里，只好懵懵地跟在后面。
“二哥，你在做什么呀？”
看着林学文把罐子沉进河里，拽着绳子坐在岸边，小妹忍不住问，“阿爹说河边危险，水深会淹死人的。”
“没事，你先回去。
二哥在钓鱼，不会掉下去的。
等抓到鱼，我们就有鱼吃了。”
他笑着劝妹妹回家。
这护城河岸陡水深，对孩子确实危险，他自己也得小心。
赶走小妹后，林学文独自坐在河岸，一边胡乱想着今后的出路，一边耐心等待愿着上钩的傻鱼。
烈日晒得人头晕眼花。
若是从前那个懒散的唐玉，打死也不愿这样暴晒。
可如今成了林学文，比起饿肚子，晒点太阳反而算不得什么。
况且河边……其实也并不凉快。
“这罪受的……等老子以后挣了钱，谁爱受谁受去！”
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。
可现在身无分文，肚子都填不饱，除了忍耐，还能怎样。
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，他拉起陶罐，听见里面传来扑腾的水声——竟然真有鱼！
“哈！
真有傻鱼进罐！”
他大喜过望，拆开槽口一看，三条两指宽的小鱼正在罐里游动。
这下总算有像样的吃的了！
“看，这是什么？”
回到窝棚，他把罐子递到小妹面前，语气里带着得意。
“呀！
是鱼！
二哥你真抓到鱼啦！”
小妹蹦跳着欢呼起来。
“那当然，你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。”
林学文也没想到真能成功，本来只是试试运气，不禁感叹这个时代的生态环境真好，河里的鱼还没被人抓绝。
“小妹，赶紧生个火，咱们烤鱼吃。”
林学文对欢蹦乱跳的林小妹说道，迫不及待想用这难得的荤腥填补空空如也的胃。
林小妹用力点头，小小的身子敏捷地钻进窝棚，翻出一根火折子，又跑到外面的火塘边准备生火。
林学文好奇地蹲在一旁观看。
这个时代没有火柴和打火机，他原以为要用火镰，没想到小妹竟能掏出一根火折子——这玩意儿他只在电视剧和视频网站里见过实物。
林小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，对着筒口轻轻一吹，火苗果然燃起。
她赶紧拿起准备好的草屑引火，待火苗稳定后，小心地塞进柴堆里。
火生起来了，林小妹抬头对林学文露出天真的笑容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。
看着这双明亮的眼睛，林学文心头一暖，随即又是一酸。
这样可爱的女孩本该被父母捧在手心里，如今却饿得皮包骨头，受尽苦难。
他利落地处理完三条小鱼，把鱼鳞和内脏仔细收进陶罐——这些可是后续捕鱼的重要饵料。
烤鱼的香气渐渐飘散。
林学文把烤好的鱼平分，将一条半递给妹妹，自己饿得恨不得立刻吞下。
林小妹虽然早就馋得首咽口水，这时却犹豫地看着手中的鱼：“二哥，我们留一条给阿爹吧？”
林学文一愣，饿急的他确实没想到这一茬。
“没事，你先吃。
吃完哥再去抓，河里的鱼多着呢。”
他伸手摸摸妹妹的头，柔声笑道。
“嗯！”
林小妹用力点头，眼中满是崇拜——二哥真厉害，竟然能从河里抓到鱼！
兄妹俩不再多言，不多时就把烤鱼吃得干干净净，连鱼刺都仔细嚼碎咽下。
吃完鱼的林小妹眯着眼睛，一脸幸福地回味着，仿佛尝到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。
林学文也心满意足。
尽管这烤鱼分量少、没有盐味，还带着浓重的土腥味，但对此刻的他来说，己是难得的美味。
回味着唇齿间残留的鱼香，林学文提起陶罐又往河边走去。
比起填饱肚子，烈日的暴晒又算得了什么？
整个下午，林学文陆续捕到了十来条鱼，大小不一，最小的只有食指大，最大的约有三指宽。
再小的鱼他都不嫌弃——正如先前所想，哪怕是只虾米，也能尝到荤腥。
兄妹俩分工合作：林学文负责捕鱼，林小妹负责烤制。
对这些流民来说，柴火是宝贵的家当，火不敢烧得太旺，必须精打细算。
除了当场分食的两条不大不小的鱼，剩下的鱼都被烤制后放在烈日下晒干，储备起来。
傍晚时分，夕阳西沉，玫红色的霞光铺满天际。
窝棚区渐渐热闹起来，外出的人们陆续归来。
兄妹俩守在窝棚边，林小妹焦急地望向人群归来的方向，等待着父亲的身影。
林学文则默默打量着归来的人们——无论大人小孩，个个破衣烂衫、蓬头垢面，状况比电视剧里的流民还要凄惨。
渐渐地，他们附近的窝棚也有人回来了。
“文仔，你好了？
太好了！”
一个与林学文年纪相仿的男孩走近，惊喜地叫道。
这是同村的族人林三娃，比林学文更惨——山洪夺走了他所有亲人，如今只能跟着幸存的族人艰难求生。
“嗯，好了。”
林学文憨憨一笑。
“好了就好，好了就好……咱们村没剩几个人了。”
三娃走到他身边，轻拍着他的肩膀，声音有些哽咽。
都是同村一起长大的玩伴。
一场山洪过后，亲人没了，熟悉的伙伴也所剩无几。
看到林学文活下来，他是真心高兴。
林学文心头一暖。
在这个艰难求生的时代，同族伙伴的关怀，让他彷徨恐惧的心得到了些许慰藉。
三娃回来后，其他同族人也陆续归来。
看到站在窝棚边的林学文，都高兴地过来问候。
林学文只能憨笑着应对。
换了灵魂的他与这些族人并不熟悉，但原本两百多人的村子只剩下这十几口人，大家必须抱团求生，彼此间的关系反而更加紧密。
“阿爹！
阿爹回来了！
二哥你看，阿爹回来了！”
林小妹跳着脚欢呼，指向远处一个人影。
林学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只见一个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背、看起来将近五十岁的男人停下脚步，愣愣地望着他。
那就是他现在的父亲林阿生。
明明只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，却被残酷的世道折磨得像个半百老人。
男人快步冲过来，来到林学文面前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。
他上下摸索着儿子，哽咽道：“文仔，你没事了？
太好了……祖宗保佑啊，肯定是你阿娘在下面护佑着你……祖宗保佑，妈祖保佑啊，太好了……”说着说着，他蹲下身，捂着脸嚎啕大哭。
“阿爹，阿爹，二哥没事了，不哭不哭。”
林小妹在一旁慌了神。
林学文也愣在原地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眼前这个男人是他这具身体的父亲，可他的灵魂还铭记着前世的父母。
对这个父亲，他实在陌生。
看着嚎啕痛哭的汉子，林学文明白——这个老实的农民，是真心深爱着自己的孩子。
妻子走了，大女儿被亲手卖掉，儿子又重病垂危……所有的苦都压在心里。
此刻见到儿子康复，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，再也压抑不住泪水，所有的苦难都随着这丝庆幸与惊喜宣泄而出。
“阿爹，我没事了，真的好了。”
良久，林学文站在哭泣的男人身旁，心情复杂地轻声安慰。
“阿爹，不哭了，我给你看样好东西！”
林小妹努力拉起父亲，欢快地说道，牵着男人往窝棚里走去。
“这些是鱼？
哪来的鱼啊？”
窝棚里传来汉子惊讶的询问。
“都是二哥抓的，二哥可厉害了！”
林小妹的语气里满是自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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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娃回来后，其他同族人也陆续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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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好了……祖宗保佑啊，肯定是你阿娘在下面护佑着你……祖宗保佑，妈祖保佑啊，太好了……”说着说着，他蹲下身，捂着脸嚎啕大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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