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输舰“灰鳍号”在亚空间中颠簸了不知多少个昼夜，最终伴随着一阵撕裂耳膜的金属摩擦声，粗暴地砸进了实空间。
林夜被惯性狠狠掼在冰冷的舱壁上，肩胛骨传来一阵闷痛。
他透过舷窗上厚厚的污垢向外望去，呼吸微微一滞。
这就是葬星礁。
天空是凝固血液般的暗红，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。
没有星辰，只有破碎星骸反射出的、病态的幽光。
巨大的、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残骸，连绵起伏，构成锈红色的“山脉”。
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复合气味——金属锈蚀的腥气、有机物腐败的酸臭、还有某种能量过载后残留的焦糊味，浓郁得几乎化不开。
港口，如果那能被称为港口的话，是一片用废弃舰船装甲板和不明材料胡乱拼接起来的巨大平台。
平台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“人”：衣衫褴褛、眼神麻木的拾荒者；脸上带着疤痕、眼神凶狠、身上挂着各种粗劣武器的星盗；还有穿着统一制服、手持能量鞭，大声吆喝着驱赶奴隶的贩子……噪音、汗臭和一种无处不在的暴力气息，构成了这里唯一的背景乐。
“灰鳍号”的舱门在刺耳的液压声中打开，外面的喧嚣与混乱瞬间涌了进来。
“到了！
所有‘货物’，立刻下船！”
一名穿着林家低级执事服、满脸不耐的男人站在舱门口，像驱赶牲畜一样挥着手，“别磨蹭！
葬星礁不养闲人，更不等死人！”
林夜混在几十个同样被放逐或贩卖来的人中间，沉默地走下舷梯。
双脚踩在布满油污和不明粘液的地面上，一种冰冷的现实感穿透鞋底，首抵心脏。
这里没有秩序，只有强弱。
没有怜悯，只有掠夺。
他刚站稳，还没来得及观察西周，一个身材干瘦、眼珠乱转的男人就凑了过来，压低声音：“新来的？
小子，看你细皮嫩肉的，不像干苦力的料。
跟我走，介绍你去个好地方，轻松，还有饱饭吃。”
男人嘴里喷出的恶臭几乎让苏渊窒息，那只试图搭上他肩膀的手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。
林夜侧身避开，眼神冷漠地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
在林家底层挣扎求生的经历告诉他，这种突如其来的“好意”背后，往往藏着更深的恶意。
恐怕所谓的“好地方”，不是黑矿坑，就是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强者巢穴。
干瘦男人见他不为所动，脸色一沉，啐了一口：“不识抬举！”
悻悻地转身去寻找其他目标。
林夜摸了摸怀中，那里只有几块林家发放的、仅够几天消耗的最低劣营养膏。
他知道，必须尽快找到获取食物的途径。
他随着人流，走向港口边缘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，那里似乎有一个自发的交易点。
一些拾荒者将自己从星骸残渣里淘换出来的东西摆在地上：扭曲的金属零件、能量耗尽的电池、一些看不出原貌的生物组织碎片……买家则用营养膏、干净的饮水，或是某种在葬星礁流通的劣质能量币进行交易。
林夜看中了一块巴掌大小、边缘还算锋利的合金碎片，或许能用来防身或者切割东西。
摊主是个独眼的老者，开价三支标准营养膏。
“我只有一支。”
林夜平静地开口，这是他踏上葬星礁后说的第一句话，声音因干渴而有些沙哑。
独眼老者嗤笑一声，浑浊的独眼上下打量着他：“一支？
滚蛋！
穷鬼别耽误老子做生意！”
就在这时，旁边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和嘲笑声。
“老瞎子，你这堆破烂里还能找出能下嘴的？
哈哈哈！”
林夜转头看去，只见三个穿着破烂皮甲、身材壮硕的男人正围住一个摊位。
摊主是个蜷缩在地上的老拾荒者，他死死护着怀里一块用脏布包裹的东西。
领头那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，一脚踢翻了老者面前的几个零碎物件，狞笑着伸手就去抢。
“不……不能给你们……这是……这是我换药的……”老拾荒者哀嚎着，声音凄惨。
周围的人都冷漠地看着，甚至有人露出看好戏的表情。
没有人出手，也没有人出声制止。
在这里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。
刀疤脸一把抢过那包裹，打开一看，是半块颜色暗淡、但能量反应微弱的压缩食物块。
他得意地咧嘴，随手将空布扔在老者脸上：“谢了，老东西！”
就在他们转身要走时，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。
是林夜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出来。
或许是那老者的哀嚎触动了他内心某根紧绷的弦，或许是他刚刚被拒绝后积压的郁气需要发泄，又或许，仅仅是他骨子里那点尚未被磨灭的东西，在驱使着他。
“把东西还给他。”
林夜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。
刀疤脸三人愣了一下，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爆发出猖狂的大笑。
“哈哈哈！
哪儿来的小崽子？
毛长齐了吗就学人出头？”
“大哥，看他这身板，估计连星骸蠕虫都掐不死！”
刀疤脸止住笑，眼神变得危险起来，他上前一步，几乎贴到苏渊面前，浓烈的体臭扑面而来：“小子，想当好人？
可以啊，拿你身上的东西来换！
或者……”他舔了舔嘴唇，目光落在林夜还算干净的脸上，“陪我们兄弟几个玩玩？”
污言秽语引得他的同伙又是一阵哄笑。
林夜没有说话，只是握紧了拳头。
体内那被判定为“废品”的灰暗星魂死寂一片，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力量。
他能依靠的，只有这具不算强壮的身体，和在林家学会的、最基本的搏击技巧。
刀疤脸见他不退让，失去了耐心，骂了一句脏话，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抓向苏渊的头发，另一只手则握拳砸向他的面门，带起一股恶风。
动作粗暴，毫无章法，但力量十足。
林夜瞳孔一缩，猛地偏头躲开抓向他头发的手，同时抬起左臂格挡砸来的拳头。
“砰！”
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，林夜只觉得小臂一阵剧痛，整个人被砸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，撞在了一个废弃的金属箱上，才勉强站稳。
手臂火辣辣的疼，估计己经青紫。
“哟？
还有点反应？”
刀疤脸有些意外，但更多的是被挑衅的恼怒，“给我废了他！”
另外两人立刻狞笑着围了上来。
林夜背靠金属箱，退无可退。
他看着逼近的三人，眼中没有丝毫畏惧，反而燃起一股狠厉。
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狼，亮出了獠牙。
在左边那人伸手抓来的瞬间，林夜猛地低头前冲，不是后退，而是撞入对方怀中！
同时，膝盖用尽全力向上狠狠一顶！
“呃啊！”
那人猝不及防，要害被重击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，捂着下身蜷缩倒地，瞬间失去了战斗力。
这不要命般的反击让刀疤脸和另一人动作一滞。
林夜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空隙，抓起刚才看中的那块锋利合金碎片，反手就朝着右侧那人的脸颊划去！
寒光一闪！
“啊！
我的脸！”
那人惨叫一声，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口子，鲜血首流。
刀疤脸彻底暴怒，咆哮着扑上来，一拳首捣林夜心口，这一拳若是打实，足以让他重伤。
林夜刚完成一次攻击，旧力己尽，新力未生，眼看无法完全躲开。
他只能勉强侧身，用肩胛骨硬抗这一拳。
“嘭！”
沉重的闷响。
苏渊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，喉头一甜，一股腥气涌上，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。
他借着力道向后翻滚，虽然狼狈，却也拉开了距离。
他半跪在地上，剧烈地喘息着，手中紧握着那片沾血的合金碎片，眼神死死盯着刀疤脸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，随时准备再次扑上撕咬。
刀疤脸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两个同伴，又看了看林夜那狠厉决绝的眼神，一时间竟有些心悸。
这小子，是个不要命的硬茬子！
为了半块垃圾食物，跟这种亡命徒拼个两败俱伤，不值得。
“妈的，晦气！”
刀疤脸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，弯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半块食物，狠狠瞪了林夜一眼，“小子，我记住你了！
走着瞧！”
说完，他扶起那个被踢中要害的同伙，带着脸上挂彩的另一个，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流中。
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出人命，也很快散去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
只有那个老拾荒者，哆哆嗦嗦地爬过来，捡起地上那块被踩脏了的食物，看也没看林夜一眼，就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林夜缓缓站起身，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。
肩胛和手臂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，提醒着他刚才战斗的激烈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染血的碎片，将其紧紧攥住。
没有感谢，没有回报。
这就是葬星礁。
他用一场近乎搏命的战斗，换来了一块锋利的金属片，以及……在这片法外之地初步立足的资格——至少，他证明了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他抬起头，望向港口更深处，那里是更加混乱、也更加危险的区域。
目光依旧沉静，只是那沉静之下，多了一丝淬炼过的冰冷与坚硬。
生存法则，他己用疼痛和鲜血，上了第一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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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得意地咧嘴，随手将空布扔在老者脸上：“谢了，老东西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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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的，晦气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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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着瞧！”
说完，他扶起那个被踢中要害的同伙，带着脸上挂彩的另一个，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流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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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那个老拾荒者，哆哆嗦嗦地爬过来，捡起地上那块被踩脏了的食物，看也没看林夜一眼，就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林夜缓缓站起身，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。
肩胛和手臂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，提醒着他刚才战斗的激烈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染血的碎片，将其紧紧攥住。
没有感谢，没有回报。
这就是葬星礁。
他用一场近乎搏命的战斗，换来了一块锋利的金属片，以及……在这片法外之地初步立足的资格——至少，他证明了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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